卅川

*前篇：01 02 03 04

*所有世界观和警告已经在01篇头标注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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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警官头上罩着黑色的布袋，像个行李一样被塞到了汽车的后座上。他的嘴里咬着手绢一样的小块方布，除了单音节的短音以外什么都发不出来，但他能够感觉到，这两个陌生人对着他咔嚓咔嚓拍了不少照片。

林涛自始至终显得很镇静，完全具备了刑警的所有素质，他在脑袋里迅速绘制以自己家为中心的地图网络，汽车转过弯道，他脑海里的红点也紧跟着转弯。车速应当是很快的，在平静下来的街道上飞驰，只用了四十多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。

他被连拉带扯地推着向前走，穿过几道大门，走了一会之后头上的罩却被解开了。重获光明后，呈现在林涛眼前的，是空旷无比的废弃仓库。

林涛被要求在仓库中央的椅子上坐下来，反绑的手臂解开后，左手又让手铐拷在铁椅上，虽然禁锢少得多了，可他压力却更大了。手机摄像头再次对准了林涛的脸，一阵快门声过后，早就藏在库房角落阴影里的女人走了出来，她高跟鞋踩得如鸣佩环，踏得人心里一阵空荡。

「对不起林警官，我们太粗鲁了。」深蓝色的棒球帽被摘了下来，盛着一碗窗外洒下的月光挂在椅背上。

为首的男人林涛几天前还与他打过照面，就在无人的小巷里，在拥挤地医院里，这个高速驾驶汽车和他撞成一团的司机，此刻穿着普通的休闲装，打扮得像是快递员。

女人防水台苔绿色高跟鞋光新亮丽，那双腿肌肉线条流畅，站的笔直。林涛认得这高跟鞋，就像他认得那张撞过他的脸。他低垂着头，万万没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：「医院里发生的事也是你们事先计划好的？」

「我再次道歉，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。」休闲装男人在他面前蹲下来，目光恳切。

林涛伸出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，展示伤痕：「它会落疤，几个月后依然能看出这里受过伤。」

「我们只想确定。」

「确定什么？」

「你会不会流血。」

一同负责绑架他的男人衣着潮流。他身材健硕，一米八几的个子，双手插兜傲世轻物，站在这空荡巨大的仓库里，理应像一座小山，可他却像是一枚盛放在骨牌盒子里的多米多骨牌那样不起眼。男人面无表情地倾听着回荡在仓库里的一问一答，仿佛看戏者一样的淡然置之。

林涛重新审视了这三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，心里腾升几分悲凉。自己从警多年，抓到过数记不清的凶手，见过恒河沙数的死者，不也都是这般普通。他淡淡吸气，胸腔跟着鼓起：「所以在我到达医院检查的时候，你们发现我没有任何地方出血，就选择再送我一刀？」林涛抬起脸来，瞄向那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女性，「我差点就抓住你了。」

面前的青年重新站了起来：「我计算过速度和角度，那样的撞击不会对你造成多大伤害。至于刀伤…」

林涛置若罔闻：「你以为自己的刀是激光剑？落下去的时候血还没出来就把皮肤烤糊了。」

「小卓，我早就跟你说过了，刀上是有血的，他跟我们不一样。」女人开口了，是比她样貌听起来更加成熟的音色。

「我想亲眼确认一下。」男人犹豫着，最终还是俯下身来，「能不能，给我一下你的手。」

「你们到底想用我的血来确认什么。」

「确认你是不是合成人。」

林涛稍微楞住，今天整天发生的一切犹如快速倒带般在大脑过了一遍，当所有事件和联想都缓缓隐去，唯独秦明的手指，秦明的背影和他的脸庞尤为清晰起来：他走上台阶时略带孤单的身影，还有他在车舱里冷峻迷人的侧脸，林涛的大脑被回忆占据主导权，伸手只是下意识地摘取句子里有用的信息进行配合。

难道他们是冲着秦明来的...

当刀片像验血那样划破他食指的指腹，血珠涌出来，林涛眼底的混浊瞬间褪去：「我看见你从严重损坏的汽车里完好无损地下来，那种程度的撞击，你受的伤应该比我严重得多。」

「我的确受伤了。」

男人撸起自己的衣袖，露出小臂，那上面的线条扭曲得不成样子，像是严重骨折，又像是肌肉长错了位置。

「这是最后一处还没来得及修复的伤。」

 

秦明站在窗口，窗帘横亘在他与窗外的景色之间，可他眼睛里仍汪着清澈的潭水，像是能隔着厚重的布料，眺见远处的夜景。

「不管你是谁，都最好别用林涛威胁我。」

那几张林涛被绑架的照片显然就是实情，着实让秦明心慌意乱。

电话那头的言语从耳边的手机里发出浅浅的回应，似有似无的声音摩擦着秦明的耳朵，让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拳头，又无力地泄开。

「你怎么会知道这些…」秦明嘴唇微张，最先做的是吸入大把空气。

「秦先生，那三页纸交给我，我保证他会平安无事。」明显做过声音处理的回答礼貌地说道，但当他发现秦明再次陷入冗长的沉默时，提出另外的意见，「听起来你很纠结，不如我们慢慢来吧。」

电话中的第二个要求让秦明稍微皱起眉头，不过接受程度明显对秦明来说高得多：「你要它有什么用。」

「放心吧，单凭这些东西，我无法对任何人造成任何威胁，比起三页纸来说，这个要求并不过分，你应该明白。用一个人交换一个U盘，秦科长好好考虑一下，明天我会把林先生完好地还给你，但我也希望明早我出门时，能在市中心步行街的百货大楼西门垃圾箱里见到我想要的东西。」

「...」

「我们能抓他一次，就能杀他一次。」

秦明的眼眸明媚冷清，喉咙里的干涩感一路爬上来，最后附着在他的嘴唇上，那张只剩惨淡血色的唇轻开轻合，声线尽力保持他一管的平静。

「别动林涛。」

 

「别动秦明！」

当林涛多次若有若无地听见故意避开他打电话的小卓说出这两个字，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。

他心虚的要命，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，根本找不到合理的解释，预感到这群人的黑手即将伸向自己的爱人，林涛坐立不安，苍白辩解。

「他根本不是你们的同类，你们到底要做什么！」

「你知道，感情有时会让人故步自封。」一直未曾开口的男人悄然来到林涛身边，他从腰侧拿出一把短而锋利的匕首，雪亮的刀片辗转来到林涛脸侧。

刀背的冷让林涛看清现状，镇静许多，但还是不肯放弃：「你们要把秦明怎样。」

「人类不都是自私的吗，刀在你眼皮底下，你为什么还不担心自己的死活——既不求饶，也不害怕。」他说，「我们抓到你了，可是抓错了，这意味着现在你马上就要死了，你却还在问我别人的事情。」

林涛的喉结在脖子上滑动，他轻闭了一下眼睛，再睁开的时候，是毅然决然的坚持：「秦明不是别人。」

「林子硕！」左边传来一声大喝，背对着他们打电话的男人终于发现了林涛正处在危险里，他加紧了步伐小跑过来，「你要干嘛？」

「阮卓，他是人。」林子硕的刀离了林涛些许距离，却没有放弃的意味。

阮卓推了他一把，将距离拉开：「我知道他是人，但他不能死。」

「他不仅是人，还是个刑警。他会带着所有人来抓我们，到时候我们全完了！」

「不是所有人都像周展一样顽固不化无情无义，你还要杀几个人才满意，人类杀不完的，你想活下去还得靠他们！」

或许是句子里出现的名字终于刺激了林子硕，他一个箭步冲来，手起刀落，眼看落点朝着自己的动脉迅速逼近，林涛下意识抬起右手阻挡，却没成想阮卓的手臂提前充当了缓冲物，刀刃直直地插了进去。

白刀子进，白刀子出，晃眼的金属光泽在手臂另一端乍现，匕首把他的胳膊扎了个对穿。

阮卓没眨一下眼睛，他的眼里倾尽一片大海，此时此刻，海上狂风暴雨，腾起几十米高的巨浪。

「大哥不让你杀他。」

 

十几分钟之后，仓库里只剩了两个人，心有余悸的林涛仍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，阮卓则坐在他身旁的洋灰地上，查看着手臂上极深的伤口。

那里黑洞洞的，像地震的裂缝，干涸的纤维皮肤翻起来卷着边，里面暴露出合成人的金属框架。

「对不起，你今天不能回去了，明天一早我送你去警局。」

「你们不是一般的合成人。」这仿佛是称赞。

「嗯。」

「有情感和智慧，很像人…」林涛说。

「只是像而已。」

林涛嗓子发紧，他手心里的湿冷的汗还没褪去：「我该感谢你救了我，但是你携带了非法枪支，还绑架了我，我依然要把你带去警局。你的雇主是谁？」

「那是假的，仿真枪，做工粗制滥造，唬人用的。」阮卓突然咧开嘴笑起来，和刚才冷静漠然的凶恶大不相同，他笑起来憨态可掬，甚至有几分可爱，「我没有雇主，所以林警官可以直接给我定罪了，出逃的合成人，或者是该处理掉的合成人，随你怎么说吧。」

林涛失语，他将信将疑，信多于疑，终于看在得救的份上不再追究下去：「疼不疼？」

「哪里？」

林涛自由的右手指指他的胳膊。

阮卓摇摇头，接着指向自己的胸口：「这儿疼，一直都疼。」

林涛还想说什么，但肚子叫了起来，紧张感消失后，饥饿感迅速冲上来包裹了他。林涛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些饿了，在晚餐的问题上出了岔子后，他就和秦明一路回家了，即使到了家也由于心里堵得慌，没吃下一口饭，现在都午夜了。

「你饿了？」合成人显得倒是显得体贴，和年龄相仿的林子硕比起来，他好相处得多。

「我没吃晚饭。」

「刚走的那个姑娘的面包忘了拿走，你吃吗？」

「合成人也需要吃东西？」林涛问。

「他老公托她买的，她忘记了，就让我帮忙捎带，结果还是忘记了。」

老公二字令林涛垂眸思考，阮卓以为他默许，便起身走去了，才走出几步林涛突然叫住了他。

「能不能告诉我，秦明他究竟...怎么了。」

这句话很短，却像是用尽了林涛所有的勇气和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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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出现的人比较多，信息量也有点复杂，不知道太太们会不会混乱(:3_ヽ)_

如果小天使们对我卖萌的话我可能会把日更一章变成两章哦…大概（